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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遊主義－開在心中的蒙古大地
號稱「沙漠之舟」的駱駝，蹣跚前行在戈壁沙漠上。⊙蔡慧麗／攝影
一群野孩子的旅伴們，彷若放牧在沒有束縛的原野上。也不急著回到車子上，我喜歡站在這平地上，自轉三百六十度仍然可以清晰看見地平線的每一個小時光。
坐在俄羅斯貨車上，靠窗的位置。浮沉搖擺的日照光灑落在一窗之隔外橫翠蔥鬱的草原上。倒後鏡照見的司機大哥經歷日曬的深沉輪廓和紋路和悠然的神情，貨車迂迂緩緩地從首都烏蘭巴托開往郊外。
大三暑假那年，我去瞭一趟蒙古國。蒙古包、成吉思汗、馬奶酒、草原和不羈的馬──我對蒙古僅僅的認識。在平坦無坡的原野上和曬得雙頰呈酡紅色的蒙古孩兒追逐；伏在馬背上與馬兒相互依偎地奔馳在無邊無際的大地；平臥在借宿的蒙古包和牧民飼養的駱駝群之間，我和友伴們細碎地聊起各自生活的都市，卻又知道沒有人的註意力能從頭頂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在流動的星河之中抽離。
語言失去瞭效力
第一次遇見的蒙古小孩，是正在靜電除油機趕馬的兩兄弟。那是個剛剛離開烏蘭巴托的午後。我們歇腳的地方，據當地的領隊說，那是從前成吉思汗帶兵操練的營地。領隊從貨車內搬出烹飪器材和一早準備好的食材，就要在草地上做飯。此時，遠遠奔來的小兄弟站在馬背上，趕著成群壯碩的馬匹散落在草原上。地廣人稀的蒙古內陸要想遇見人，是不容易的，有時候翻過好幾座山頭才到「鄰居」傢，更何況遇見的是三輛小貨車，載著和自己說著不同語言的外國人。小兄弟雀躍地和我們說著我不可能聽懂的蒙古話。朝我比劃著，又拍拍馬背。我竟用英語回答他：「好啊我沒有試過騎馬耶，我可以試試嗎？」天知道我第一次跳到馬背上的經驗就這麼順利完成瞭。問小兄弟幾歲瞭，他們彷佛也聽懂似的，比著自己的歲數，在我隨口問眼前的馬兒幾歲時，突然用手撥開馬兒的嘴巴，咧嘴露牙地笑的馬和人哪──原來，看牙齒的數量就能判斷馬匹的歲數。
被時間遺忘之地
在這片曠野大地上認識的每一個人，從彼此的肢體語言，聲音的起伏和面部表情，你可以判斷或者猜測對方企圖表達的話，語言的溝通失去瞭任何效力。然而，使我真正著迷的不過是人與人之間相互信任，牽引，與輕輕托上的一顆心。名字在蒙古語為開在石頭間的花，個性卻亦剛亦柔的蒙古女領隊，領著我們攀上千萬年前是海床，而今是斷崖的白塔山上，轉眼，又帶著我們走入優恩冰河谷。
沒有一次不是倒抽一口氣的，當我踏在經日月洗禮的這片大地上，眼見的確是風情萬種的地理面貌，還撿起過一顆顆碎石放在舌頭上探測是否為恐龍化石。
我們喜歡如此形容，這是一個以白晝為計算單位，別問幾點鐘，也無星期幾可言，地球上被時間遺忘的土地。每日，車子行走在城市人沒有辦法用雙眼確認實際地理位置的荒蕪地上，放生大傢（大小解）。都是一群野孩子的旅伴們，彷若放牧在沒有束縛的原野上。也不急著回到車子上，我喜歡站在這平地上，自轉三百六十度仍然可以清晰看見地平線的每一個小時光。
用微笑告別生命
我親眼目睹一隻羊，活生生地被宰瞭的那個早晨，是多麼地安靜。
結束一個生命，對蒙靜電機保養古人來說，更像一場告別式。從蒙古人告知如何挑選羊隻，栓在木欄下，到後來烹煮食用，我遠遠地觀望著，一分一秒都沒有離開過。過程沒有想像中的殘暴，反帶點莊嚴，沒有一點輕率的表現。看著手握小刀的司機大哥細細地在羊身上劃下一刀。割斷靜脈後註滿胸腔的血，以一個小碗掏出倒入盤子中，再把羊皮沿著肉身割下，鋪在羊身下。宰殺的過程，沒有一滴血沾染在地面上。每一個步驟的謹慎和到位好比庖丁解牛。
隔著幾十米的距離，我掩面而泣。人群裡走來瞭一位新認識的蒙古朋友，以生澀的調調，跟我說：「smile」，不知道他從哪裡學會的英文單字。望著輕輕揚起嘴角後步入蒙古包的身影，換來花一朵的女領隊跟我們說，當地習俗，宰殺動物的過程，蒙古女人和小孩不被允許在場觀看。除瞭夏日，常年活在寒冬中的蒙古人認為畜牧和宰殺是為瞭延續人們的生命，他們不把這看成犧牲。如果環境需要人和動物的身份倒轉，換成被宰殺的是自己，他們是能夠接受的。
編成詩篇的風沙
夢鄉之中的戈壁，就在不遠處。在領隊以口哨代替的虛擬鳴笛下，同伴們風一樣的孩子似的往沙丘奔去。
平躺在沙床上，一隻手掌反擋半空中的日光。沙丘之中瞭望的戈壁沙漠，沒有美得讓我屏住呼吸，卻是微微地往心裡註入一絲絲的柔情。背脊的沙，是細軟的。呼呼的風掠過耳際，安靜得隻剩喘息及交替的呼吸。遼闊，真的沒有界限嗎？風往臉上刮，粒粒細沙溫柔地撫過我的面頰，我還聽得見高處的隊友聲聲加油，喊著下面的我。壯麗的戈壁沙漠就在身後，就在幾步之內。而這一刻，隻聽見自己的呼吸。蝸牛式地前進，終究還是爬上瞭沙丘頂峰。深邃的紋路在光與影交迭下更為明顯的沙丘，一座座地在身後，在眼前，在腳下。前行的足跡，在日光的閃爍之間迭成暗影。沒有後悔遲來瞭。
我一直深信，所有呈現在眼前的美，都有她的意義。
身形魁梧粗獷的鐵漢子司機們，猛地立在戈壁沙峰上，面朝一片飛舞的沙，哼唱出一句句蒙古詩文。傻傻地跟著吶喊聽不明白的蒙古語。歌頌蒙古大地的美麗的詩篇，活在每一個蒙古人的心田。腳下的這一片土地，無論是純樸率直的蒙古朋友們，或是遠方而來的我們，沒有人不帶著謙卑而深沉的愛，讚美，再讚美。嘹亮的聲響隨著飄過的風沙遠去，在耳際，在心裡，聲聲迴盪。
平靜地處在每個生命之間，靜默地陪伴著，傾聽著。草原上的人兒，並不顯得特別親切。如是美好自得的萬物，不就是眼前的你和我？當我鼓起勇氣，往自己的世界之外踏出一小步，迎來的，卻是審視日日生活在小世界中的不平靜，不美好，不安穩的心。
離開，卻是往回歸的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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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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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稱「沙漠之舟」的駱駝，蹣跚前行在戈壁沙漠上。⊙蔡慧麗／攝影
一群野孩子的旅伴們，彷若放牧在沒有束縛的原野上。也不急著回到車子上，我喜歡站在這平地上，自轉三百六十度仍然可以清晰看見地平線的每一個小時光。
坐在俄羅斯貨車上，靠窗的位置。浮沉搖擺的日照光灑落在一窗之隔外橫翠蔥鬱的草原上。倒後鏡照見的司機大哥經歷日曬的深沉輪廓和紋路和悠然的神情，貨車迂迂緩緩地從首都烏蘭巴托開往郊外。
大三暑假那年，我去瞭一趟蒙古國。蒙古包、成吉思汗、馬奶酒、草原和不羈的馬──我對蒙古僅僅的認識。在平坦無坡的原野上和曬得雙頰呈酡紅色的蒙古孩兒追逐；伏在馬背上與馬兒相互依偎地奔馳在無邊無際的大地；平臥在借宿的蒙古包和牧民飼養的駱駝群之間，我和友伴們細碎地聊起各自生活的都市，卻又知道沒有人的註意力能從頭頂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在流動的星河之中抽離。
語言失去瞭效力
第一次遇見的蒙古小孩，是正在靜電除油機趕馬的兩兄弟。那是個剛剛離開烏蘭巴托的午後。我們歇腳的地方，據當地的領隊說，那是從前成吉思汗帶兵操練的營地。領隊從貨車內搬出烹飪器材和一早準備好的食材，就要在草地上做飯。此時，遠遠奔來的小兄弟站在馬背上，趕著成群壯碩的馬匹散落在草原上。地廣人稀的蒙古內陸要想遇見人，是不容易的，有時候翻過好幾座山頭才到「鄰居」傢，更何況遇見的是三輛小貨車，載著和自己說著不同語言的外國人。小兄弟雀躍地和我們說著我不可能聽懂的蒙古話。朝我比劃著，又拍拍馬背。我竟用英語回答他：「好啊我沒有試過騎馬耶，我可以試試嗎？」天知道我第一次跳到馬背上的經驗就這麼順利完成瞭。問小兄弟幾歲瞭，他們彷佛也聽懂似的，比著自己的歲數，在我隨口問眼前的馬兒幾歲時，突然用手撥開馬兒的嘴巴，咧嘴露牙地笑的馬和人哪──原來，看牙齒的數量就能判斷馬匹的歲數。
被時間遺忘之地
在這片曠野大地上認識的每一個人，從彼此的肢體語言，聲音的起伏和面部表情，你可以判斷或者猜測對方企圖表達的話，語言的溝通失去瞭任何效力。然而，使我真正著迷的不過是人與人之間相互信任，牽引，與輕輕托上的一顆心。名字在蒙古語為開在石頭間的花，個性卻亦剛亦柔的蒙古女領隊，領著我們攀上千萬年前是海床，而今是斷崖的白塔山上，轉眼，又帶著我們走入優恩冰河谷。
沒有一次不是倒抽一口氣的，當我踏在經日月洗禮的這片大地上，眼見的確是風情萬種的地理面貌，還撿起過一顆顆碎石放在舌頭上探測是否為恐龍化石。
我們喜歡如此形容，這是一個以白晝為計算單位，別問幾點鐘，也無星期幾可言，地球上被時間遺忘的土地。每日，車子行走在城市人沒有辦法用雙眼確認實際地理位置的荒蕪地上，放生大傢（大小解）。都是一群野孩子的旅伴們，彷若放牧在沒有束縛的原野上。也不急著回到車子上，我喜歡站在這平地上，自轉三百六十度仍然可以清晰看見地平線的每一個小時光。
用微笑告別生命
我親眼目睹一隻羊，活生生地被宰瞭的那個早晨，是多麼地安靜。
結束一個生命，對蒙靜電機保養古人來說，更像一場告別式。從蒙古人告知如何挑選羊隻，栓在木欄下，到後來烹煮食用，我遠遠地觀望著，一分一秒都沒有離開過。過程沒有想像中的殘暴，反帶點莊嚴，沒有一點輕率的表現。看著手握小刀的司機大哥細細地在羊身上劃下一刀。割斷靜脈後註滿胸腔的血，以一個小碗掏出倒入盤子中，再把羊皮沿著肉身割下，鋪在羊身下。宰殺的過程，沒有一滴血沾染在地面上。每一個步驟的謹慎和到位好比庖丁解牛。
隔著幾十米的距離，我掩面而泣。人群裡走來瞭一位新認識的蒙古朋友，以生澀的調調，跟我說：「smile」，不知道他從哪裡學會的英文單字。望著輕輕揚起嘴角後步入蒙古包的身影，換來花一朵的女領隊跟我們說，當地習俗，宰殺動物的過程，蒙古女人和小孩不被允許在場觀看。除瞭夏日，常年活在寒冬中的蒙古人認為畜牧和宰殺是為瞭延續人們的生命，他們不把這看成犧牲。如果環境需要人和動物的身份倒轉，換成被宰殺的是自己，他們是能夠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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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鄉之中的戈壁，就在不遠處。在領隊以口哨代替的虛擬鳴笛下，同伴們風一樣的孩子似的往沙丘奔去。
平躺在沙床上，一隻手掌反擋半空中的日光。沙丘之中瞭望的戈壁沙漠，沒有美得讓我屏住呼吸，卻是微微地往心裡註入一絲絲的柔情。背脊的沙，是細軟的。呼呼的風掠過耳際，安靜得隻剩喘息及交替的呼吸。遼闊，真的沒有界限嗎？風往臉上刮，粒粒細沙溫柔地撫過我的面頰，我還聽得見高處的隊友聲聲加油，喊著下面的我。壯麗的戈壁沙漠就在身後，就在幾步之內。而這一刻，隻聽見自己的呼吸。蝸牛式地前進，終究還是爬上瞭沙丘頂峰。深邃的紋路在光與影交迭下更為明顯的沙丘，一座座地在身後，在眼前，在腳下。前行的足跡，在日光的閃爍之間迭成暗影。沒有後悔遲來瞭。
我一直深信，所有呈現在眼前的美，都有她的意義。
身形魁梧粗獷的鐵漢子司機們，猛地立在戈壁沙峰上，面朝一片飛舞的沙，哼唱出一句句蒙古詩文。傻傻地跟著吶喊聽不明白的蒙古語。歌頌蒙古大地的美麗的詩篇，活在每一個蒙古人的心田。腳下的這一片土地，無論是純樸率直的蒙古朋友們，或是遠方而來的我們，沒有人不帶著謙卑而深沉的愛，讚美，再讚美。嘹亮的聲響隨著飄過的風沙遠去，在耳際，在心裡，聲聲迴盪。
平靜地處在每個生命之間，靜默地陪伴著，傾聽著。草原上的人兒，並不顯得特別親切。如是美好自得的萬物，不就是眼前的你和我？當我鼓起勇氣，往自己的世界之外踏出一小步，迎來的，卻是審視日日生活在小世界中的不平靜，不美好，不安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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